还谈“史诗大片”？早过时了

昨天专门找了一家IMAX2D影厅去看《沙丘》。回来就刷到有网友如是评价，“当下看《沙丘》，就像身处1968年看《2001太空漫游》。”

不论这种吹捧是不是有点过，但这足以侧面表面影迷对一部带有史诗感的电影的长时间的饥渴总算得到了缓解。

外网也有不少类似的评论，连原著作者弗兰克·赫伯特的儿子都表示："这部奢华的史诗电影配得上经典的原著小说，我只希望父母能够活到今天，跟我一起观看这部电影。"

既然都到这份儿上了，那咱们就来聊聊《沙丘》到底够不够得上“史诗”二字。

 到底什么是“史诗感”？ 

① 首先一定得“宏伟”吧。

史诗片作为一种电影类型，本身源于作为文学形式的史诗。

当我们阅读《吉尔伽美什》、《奥德赛》这些史诗的时候，最能区别于其他品类文学的是其厚重的历史感和宏大的主题。

大多数被人冠以史诗之名的电影，都取材于古希腊罗马的历史，或者是《圣经》所记载的事迹。

比如长达三个小时的默片《卡比利亚》，讲述的是迦太基战争的历史，

50年代的名作《十诫》则来源于旧约圣经的出埃及记。

② 或许还有，英雄人物

史诗总归不能缺少英雄。

但所谓的英雄未必是帝王将甚至可以是普通的个体，但ta的精神层面至少需要具有一个或多个崇高的品格。

《天国王朝》的主角是个贵族私生子，小铁匠，

《指环王》的主角是四个矮小的不会法术不会战斗的霍比特人，但他们演绎的事迹却不亚于任何一个帝王。

③ 恢弘的场面和震撼人心的配乐。

雷德利·斯科特为了拍摄《天国王朝》，在北非沙漠搭建了耶路撒冷古城的复制品，动用超过2000名临时演员，包括数百名摩洛哥士兵。

这意味着庞大的预算。

《埃及艳后》前后花了4400万美元，相当于今天的3.52亿，几乎拖垮了20世纪福克斯公司。

就这点来看，《沙丘》至少成功了一半。

1.65亿美元的大制作，一万年后的银河帝国，太空贵族的倾轧与战争。

它也不缺雄伟壮阔的场面和惊心动魄的配乐。

从《降临》开始，维伦纽瓦就以巨物崇拜而著称。

在厄崔迪公爵迎接皇帝来使的时候，如同城堡一样庞大的太空船缓缓降落，加上背后规模浩大的宫殿，衬托得人无比渺小。

相同的技法，导演用了很多次，要么把人置于空旷浩渺的环境之中，要么把人跟体型巨大的沙虫或者飞行器做对比。

难怪维伦纽瓦十分不满华纳把电影同步到流媒体的决定：

Your television isn’t big enough for the scope of “Dune”（你的电视机不足以呈现《沙丘》的广度）。

如此壮丽的视觉奇观，搭配汉斯·季默一贯高昂轰隆的配乐，不能不让人感叹人类个体的渺小。

 离史诗感还差一口气 

场面宏伟、配乐优秀、乍看也有英雄（“天选之子”），那《沙丘》不就是标准的史诗大片了么？

我认为还不是。

就像罗杰·伊伯特所说：“史诗形容的不是成本或者制作精良。维尔纳·赫尔佐格的《阿基尔：上帝的愤怒》的成本只是《珍珠港》的零头，但它是一部史诗，《珍珠港》不是。”

《沙丘》的问题在于。

首先，世界观的设定过于仓促和粗略。

发生在未来的科幻片都需要通过大量叙述，比如人物动作、对白台词，来建立属于自己的一套世界观。

维伦纽瓦似乎对此很不耐烦，几乎全把这些内容交给旁白，而不是通过剧情慢慢地渗透。

不仅如此，由于背景信息的缺失，很多设定都显得很不合理。

沙虫第一眼看上去的确宏伟惊艳，但如果它仅仅是体型无比庞大的怪兽，那和哥斯拉有什么区别呢？还是说它对沙丘星球别有意义？

弗雷曼人的地下都市是怎样的，他们的日常生活如何？

都不知道。

一方面是能删尽删，快速推进，另一方面却是缓慢冗长的节奏。

维伦纽瓦在拍《银翼杀手2049》的时候就被第一集导演雷德利·斯科特吐槽过“这他妈的太长了”，fuck me。

这一次，维伦纽瓦干脆分成两集，咱们现在看到的第一集就有160多分钟，而这仅仅只讲了原著第一部不到一半的内容，简直要命。

当然，你拍两集没有问题，《指环王》还拍了三集呢。

但你不能把上集变成连高潮戏都几乎没有的前传，把所有的精华全都赌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上映的下集（《沙丘2》定档2023年10月20日）。

就算说续集已经定档，但就单部电影来说，还是等同于一个无聊的超长预告片了，就像契尼在结尾对保罗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另一个问题在人物塑造。

维伦纽瓦在接受名利场采访时说，这是一个关于少年成长的故事。

这么做显然是为了吸引青少年观众，毕竟卖票的压力摆在那里。

维伦纽瓦拍《银翼杀手2049》已经扑了街，如果再让公司亏钱，以后甭想操作大项目了。

况且甜茶的表演也很好，的确有少年气，外表也很古典。

但一部冲着史诗大片而去的电影，很多时候都在缓缓地闪回男主角的梦境，还是特别小清新的逆光闪回。

活生生把一部史诗片变成了小清新的命中注定我爱你。

其次，整部电影看下来，我都没有感受到保罗的成长，更谈不上面临逆境是的人物展现出的英雄品质，反而觉得他就像是上天选中开挂的少年漫主角。

保罗一张嘴，别人就开始震惊，你怎么知道的？太厉害了吧？

最夸张的是保罗带着母亲逃亡，居然凭借预言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驾驶战机。

最重要的是——距离《沙丘》小说问世已经近五十年，尽管一直没有成功地影像化，但其他电影已经偷师化用相关元素了。

《星球大战》里，我们早已见识过沙漠星球和发生在太空的贵族战争；

《风之谷》里，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与沙虫的巨大；

各种奇形怪状的飞船就更不罕见了，几乎每一年科幻片中的飞船都在更新换代。

所以，诞生在2021年的维伦纽瓦版《沙丘》，所有宏伟的元素都显得有些俗套，而如果单凭已经变得司空见惯的视觉奇观和高分贝配乐的轰炸就想营造出史诗感，未免太过偷懒。

 我们还需要史诗大片吗？ 

尽管我认为《沙丘》够不上史诗，但它的确是我在近几年里久违的一部具备一些史诗感的电影。

现在人们都习惯了无时无刻拿着手机，看五分钟视频都觉得太长，没有爽点马上切换，还会有多少耐心去为主题宏大的长篇史诗买票呢？

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前两年马丁·斯科塞斯在筹拍《爱尔兰人》的时候，一直苦于找不到投资，最后不得不跟Netflix合作，拍完只能上线流媒体而不是登上大银幕。

那时候老马还炮轰过漫威电影宇宙，斥其挤压电影创作的空间，称其“虽然名义上是一个系列，但在精神上是重复的”。

言论一出，支持老马的人自然占多数，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业内人士和观众持相反意见，说他老了，过时了，跟不上电影发展的步伐。

拍摄《银河护卫队》的詹姆斯·古恩便首当其冲批评老马，说他批评漫威电影只不过是想引起大家的关注罢了。

70年代的电影怪才佐杜洛夫斯基是第一个尝试改编《沙丘》的导演，在他的设想中，《沙丘》应该拍成一部12或者20小时的超级大长篇。

他搭建了一个超级豪华的阵容。

让《公民凯恩》的导演奥逊·威尔斯、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和滚石乐队主唱贾格尔出任主演，后来设计制作了《异形》的H·R·吉格和丹·欧班农负责美术和电脑特效，平克·弗洛伊德乐队负责音乐效果。

结果，一分钱投资都拉不到。

四十年后，他在纪录片《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里仍然为此愤愤不平。

也许，这个时代真的已经没有适宜“史诗大片”生存的土壤了。